欠你的,怎么还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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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算不上好人。从小就不好好读书,逃课是常事。 15 岁更是连学也不上了,跟一帮哥们混在一起,抽烟、喝酒、早恋、打架。唯一能让寡母感到心安的是他还算孝顺,从 14 岁起小店每次要进货都是他。有眼疾的母亲常常会叹气抹眼泪,混沌地看着狼吞虎咽的他,目光里说不出是埋怨还是怜惜。 
    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,有时候也去打打散工。把挣来的钱给母亲,母亲说留着给他娶媳妇。他就笑,说:“我才不急,我的女朋友多着呢。” 
    20岁那天,一个女孩就找上门来,挺着7个月大的肚子说是他的种。他愣了,本能地想跑,却被女孩堵住了家门。母亲一问,他的确跟那女孩好过,就在半年多前,还偷偷尝了禁果。母亲长叹一声:“作孽哦。”留下了女孩。
    女孩生了个女孩,就是她。胖胖的像只小粉猪。她才3个月,女孩就不见了。躺在襁褓里的她吧嗒着嘴巴,他急得只打转。母亲熬来米糊一点一点地喂她,居然也没瘦。他便叫她:“朱小猪。” 

     
    那一天,母亲搭着梯子去阁楼拿货一不小心滚落下来,只来得及说了一句:“你是当爹的人了,好生对你的孩子吧。”就溘然长逝。那个时候他23岁,而她刚两岁。她哭,他也哭。 
    安葬了母亲,接过母亲的小店外,还有母亲在时几乎不离手的她。他这才意识到,养一个孩子比看一个店要麻烦太多。开始,他进货时就把她扔在家里。喝完啤酒回到家,她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身边说“我饿了”时,他才意识到她还没有吃东西。于是笨手笨脚地去煮粥,她一边流口水一边问:“可以吃了吗?”他用大手去擦她的口水,心就突然一酸。窗外暮色四合,屋里一盏昏黄的灯。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拿小勺往自己的嘴巴里忙不迭地送粥,他抱紧了她,说: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!”她用小手擦去他的眼泪,说:“爸,乖,不哭。” 
    那以后,他去哪里都带着她。进货的时候,她就坐在三轮车的货物上,咯咯地笑。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,短短长长,都是年华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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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要读书了,他领她去报名。老师叫她写名字,她一笔一划写下:“朱小猪”,老师们都笑了,说这哪能当名字呢?她回头看他,他一脸窘相地搓着手。一个老先生眯着眼说: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你就叫朱如玉吧。”他大声说:“好好。这个名字好啊。以后你可要好好读书啊。朱……如玉。” 
    一路上,他不断地喊她:“朱如玉”“朱如玉”,不断地说:“看,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。”她却嘟了嘴说:“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取的名字,你还是喊我‘朱小猪’吧。”他愣了。 
    虽然不喜欢那个学名,但读书还真是有天分。尤其是数学,加减乘除,脑袋一转答案就出来了。很自然地,她就开始帮他记账。他的兄弟多,在小店买烟买酒经常先欠着钱,而他也不好意思去要。月底他一看,说:“乖乖,他们欠了我这么多呢,难怪我就赚不了钱啊。” 
    有一天,几个兄弟来小店要啤酒和一堆吃食,吃完后拍拍屁股走人时,她忽然拿着个小本子出来说:“你们还没给钱呢!”他的兄弟们愣了,继而嘎嘎大笑。有人斜着眼睛问他:“朱,都问哥们要钱了!”他有点尴尬,还来不及说什么,就见她翻着小本子念道:“×年×月×日,××买一包烟,欠18元,×年×月×日,××买一瓶酒,欠25元……”一条条念下去,那堆人脸上挂不住,掏出钱,扔给她:“你厉害!” 
    她把钱一张张拣起来,给他,说:“欠你的,就该还!”他诧异地看着她,突然,就笑了。这一年,她刚刚7岁。 

       
    小店的生意开始好转,邻居就给他介绍了个女人。女人比他大,32岁了,离婚,没有孩子。不好看也不难看,眼角略微吊着,看着就有点凶。他跟女人来往着,有时候他还会去她那里过夜。而她做完作业自己睡去,黑暗无边地压过来,她在黑夜里流泪。心里开始恐慌。她知道那女人不喜欢她。 
    女人有时候也过来,主要是到店里去查账。有一次,女人说账目不对,逼问她是否偷拿了钱。她摇头,眼睛却不看女人。女人再问,她还是摇头,眼神里却有些轻蔑。女人火了,抓起旁边的一个电话簿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。 
    她没感到疼,但是看到了很多血,然后,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 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躺在医院里。她看见他双手捧着头失神地望着她,她喊:“爸。”他说:“别动,你在输血。” 
    她说:“我没偷钱,真的没有。”他点点头,说:“我知道。” 
    女人走了,据说是被他痛打了一顿。他抚摸着她额头的伤疤说:“我打了那么多次架,还从来没打过女人。” 
    那以后,他再没有找过女朋友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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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的个子开始疯长,转眼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。她从发育早的女同学那里听来了青春最初的启蒙,居然颇为镇定地度过了第一次例假。看着他出出进进,心中忽然有点遗憾,到底还是有个妈好。只是,她究竟在哪儿呢? 
    二月春寒料峭。风吹在脸上有丝丝寒凉。她穿着粉色的棉夹克,在风中嫣然成一朵清丽的花。她很喜欢这件新衣服,试的时候就喜欢得紧,看一下价格竟要150元,就嗫嚅着不敢说,恋恋不舍地脱下来。他眯着眼在一边看着,说:“朱小猪长成大姑娘了,别说,还真好看。喜欢,爸就给你买。”他掏出钱来,一把碎票。到底是孩子,她拿了新衣欢快地在阳光下跳跃,动如脱兔。她回头看他,他笑,头上根根白发。个子长得太快,总要买新衣,而他从来就没有舍不得。 
    她知道小店的生意一直都很淡,能维持生计和她的学费就不错了。她从来没有问过,他给她买新衣的钱从哪儿来? 
    她读的是重点中学,学校在市中心。那一天,中午放学,她跟一群同学一起涌出校门,突然有人喊:“看,蜘蛛侠!”她就跟着大家一齐看过去——川流不息的马路对面新起了好几座大厦,此时大厦外有人用根绳子拴住腰部正在上上下下地刷玻璃。这在当时的小城还是一件新鲜事。楼下已经有好多人在围观。她一边和同学谈笑一边走过去,很不经意地一抬头,愣了——是他! 
    二月春风似剪刀。脸上有了刀割一样地疼。他穿得很单薄,寒凉的风吹着他的衣衫,吹痛了她的眼。她忍不住狂奔了起来,奔到无人的角落,拼命捶打着自己。 

     
    有一件事情,她没有告诉他。半个月前,有个女人来找她,时髦的衣服裹着她略微发福的身子,女人伸出戴着大钻戒的手摸她的头说:“我是你妈妈。我现在过得好了,你跟我走吧。”她咬着嘴唇不说话,半晌才说:“不!”女人看她突然眼红了,说:“你跟着他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,跟我走吧,孩子。”她拗着头,不让眼泪落下来,说:“不。”女人欲言又止,沉默良久后,叹口气说:“那好吧。我给你电话,你想好了就来找我。” 
    女人走的时候,迎春花开得正是蓬勃。女人回头看她。她却不看女人。那时她在想,爸现在在干什么呢? 
    现在看着他被吊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地擦玻璃,这么辛苦,她潸然泪下,觉得他的命真是苦,而自己母女欠他的真是太多。 
    她决心从现在开始,还他。 
    她拿出那张几乎被揉碎的纸条,按照上面写的,拨了那个异地的电话。她在电话里说: “我可以跟你相认,但有一个要求,不要把这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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