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生子女夭亡家庭生存状况调查:身心遭双重痛苦

来源:网络转载 点击:

  这是一群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初的特殊群体,经历了上世纪60年代的“饥荒岁月”,70年代动荡不安的“文革时代”和“上山下乡”运动,80年代忠实地执行了“只生一个孩子”的号召,90年代面临下岗再就业,如今却又遭遇“中年丧子”之痛。   他们经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精神痛苦,还要面对养老缺乏保障的艰难前景。

     “感觉自己像祥林嫂”

  5月19日,邢芳在北京见到记者时,依然难以掩饰一脸的悲伤。

  “随着‘六一’儿童节的临近,我现在特别想离开人世的儿子。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,我就找一个特别空旷的地方,喊道:‘儿子,妈妈想你了’,‘妈妈没啥奢望了,你让我做个梦吧,这样让妈妈看看你就行了’”一谈起2000年因白血病而离开她的儿子,邢芳立刻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。

   邢芳今年53岁了,然而,看上去,她要比实际年龄至少大上10岁。

   她告诉记者,儿子走之前,怕她想他,就常叮嘱她说,“妈,你就当儿子去国外上学了,有出息了,忘本了,不再想自己妈妈了。你就这么想,就不会想我了。”

  “我觉得自己像‘祥林嫂’,老想着自己的‘阿毛’。”她向记者苦笑道。

  邢芳唯一的儿子曾是石家庄一中的优秀学生,在高考前夕,因病情加重而永远离开了她,使她饱尝了“中年丧子”之痛。

  “我对儿子要求也比较严格,儿子也很争气,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非常优异,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也特别喜欢他。”邢芳说,“但在2000年,孩子没有了,我觉得什么都没有了,一切都变了。”

  “我这人克制力还是挺强的,以前很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。”她对记者强调,“我现在没有跟原来单位的同事再联系,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不想再联系,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痛。”

  儿子离开的那年冬天,邢芳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。有一天,邢芳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骑车的小伙子,背影特别像她的儿子,她就不由自主地一直跟着人家。

  邢芳告诉记者,“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。后来,老公就老跟着我,怕我出车祸。”   “其实,这事对我爱人的影响特别大。儿子走了以后,他就不知所措,情绪坏到了极点。没事就去喝酒,每次喝到很晚才回来。回来后,在我们院里又哭又闹。回家后,面对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自责,他总觉得自己对儿子付出的比较少,最后我们两个人抱头痛哭。”说着,邢芳再次泪流满面。

  “我们这些人心里都有毛病,我知道我肯定也有毛病。至少有心理障碍,肯定有。”她神色黯然地说,“都已经快10年了,我天天加班,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地特别忙,尽量都不在家。不然,回到家里,看到熟悉的环境,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儿子。”

  “如果不是想到死了以后,我的父母会多么伤心,真想自己跟着孩子一起离开。因为老人不管有两个或三个孩子,你毕竟还是他的孩子。这就是当时我能够活下来的唯一支撑。”说着,她的神情开始坚定起来。   “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痛苦”

  为了排遣心中的悲苦,邢芳很渴望找个“同命相怜”的姐妹倾诉一番。于是,她一有时间就在网上进行搜寻。

  后来,邢芳在网络上搜到了重庆的独生子女“孤残家庭”的正式组织——“星缘联谊会”,及武汉的相关自助组织“连心家园联谊会”,多方努力和他们取得联系,并融入他们。

  随后,她和两个联谊会中几个年龄相仿的姐妹组建了自己的“星星苑”QQ群。慢慢地,她认识了一批同她一样的兄弟姐妹。

  在“星星苑”QQ群里,给邢芳印象最深的,是一位江苏镇江的大姐,叫张兴宪,1948年出生,是68届高中生,1969年下放到生产建设兵团2师11团20连,是个老三届的知青。到1978年,10年的农场生涯结束回城时,这个张大姐已经年过30了。

  和《于无声处》的那一部话剧惊人的相似,张大姐的爱人是个刚毕业的医生,在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。回城后,在不断地奔走努力下,平反了。他们结婚时,张大姐已是33岁,爱人也已38岁。

  第二年,张大姐有了女儿,唯一的女儿庞倩。女儿聪明、乖巧,脸上永远是灿烂的笑容。在孩子的身上寄予了张大姐全部的希望,孩子也是她生命的全部。在历经多次坎坷、磨难之后,张大姐以为从此开始了幸福生活。

  然而,命运却在捉弄人。庞倩大学毕业后,在厦门航空旅游集团工作的第三年,即2007年8月,噩耗传来:女儿病了,走了。

  在厦门的医院,极度悲痛的张大姐一头往墙上撞去,是医院的护工把她救了下来,却落了头痛的“后遗症”。

  从厦门回来后,家里女儿用过的东西,一次次地让他们“睹物思情,悲痛欲绝”。实在受不了,他们离开了原来的家,在另一个小区租了房子。那年,张大姐刚好60岁,爱人也已65岁了。

  从那以后,两人生活的轨迹彻底改变。

  他们再也没有去过一家大型的商场或超市。就在小区的小超市里购买一点必须的日用品,吃的是方便面、速冻水饺、汤圆等等。他们哪里还能有心情去切片、切丝,去炒、去炖啊。此时,食物不再是享受,仿佛只是为了维持生命。

  老两口常常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,以前最喜欢谈论的话题是女儿,最重要的话题也是女儿。而现在想说,不能说,谁也不愿意去触及心中那个巨大的痛。后来,他们都落下了严重的失眠症,常常睁着眼等待天亮。偶尔睡着了,也常常被噩梦惊醒。

  就这样,他们煎熬了几百个日日夜夜。张大姐的身体每况愈下,得了乳腺癌,可是她坚决不愿意去做手术。

  张大姐说,她不是怕开刀,是怕见到病房里别人儿女绕床的情景,她会受不了。她更怕病友问起孩子的情况,因为到他们这个岁数的人,见面谈的话题一般都是孩子。最后,张大姐爱人向医院说明情况,医院给了一个单间,张大姐做了乳房切除手术。

  和许多“同命妈妈”不一样的是,张大姐遭受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痛苦。${FDPageBreak}

  “将自己未尽的爱延续下去”

  “星星苑”QQ群里,有一位来自武汉“连心家园联谊会”的老陈。

  2008年8月18日,老陈唯一的儿子不幸猝死,才刚刚走完24岁的生命历程。在他与妻子极度的痛苦与迷惘中,他们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“组织”——“连心家园联谊会”。

  这是由一群遭遇同样命运的兄弟姐妹们自发组织的自助性群体,是由一位叫李铭兰的大姐捐资3万元,于2007年9月建立的。成员现有300多人,都是来自于独生子女“夭亡家庭”。他们中有老师、医生、工程师、机关干部、工人、企业家和银行职员等。

  老陈告诉记者:“从此,我们这群‘苦命人’有了倾述心声的地方。大家亲如姐妹,相互走动,有难同帮,相携相敬,共渡苦难,在精神上使这群人互相得到了慰藉。在这个大家庭里,没有自卑,没有歧视,有的就是相互的搀扶与安慰。”

  而在此之前,这些家庭中,有的儿女去世了多年,其父母却舍不得将其安葬,至今将孩子的骨灰安放在家里;有的家庭因失去了孩子,夫妻反目而离异;有的没有了生活的目标,不愿与家人和社会接触,甚至会产生自杀的念头。

  还有一位母亲,儿子大学毕业患上白血病不幸去世,儿子走后她把自己封闭起来。加入联谊会后精神面貌有所改变,但当偶尔碰到一位久违的朋友时,人家随意说了一句“你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一点”时,她回家后立刻痛哭一场。

  姐妹们问她为什么这样?她说她感到自责,她觉得她不该气色好,她应该陷在痛苦中才是对得起远去的儿子。也有不少母亲觉得,买一件高档一点的服装或者多花一点钱,都会觉得对不起远在天堂的孩子。

   据老陈介绍,武汉“连心家园联谊会”建立后,不但为失去孩子的家庭主动提供精神救援,帮助他们渡过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;而且开展互助互爱活动,帮助丧子家庭中的年老体弱者,并呼吁社会各界给予关注;同时,参与社会上的公益活动,对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。

  两年来,“连心家园联谊会”成员多次去残疾人福利院慰问,请社会孤儿吃年夜饭,资助贫困大学生与白血病人等。去年汶川大地震时,他们自发为灾区捐款达1万多元。

  老陈说,做这些事情对一个正常的人或一个群体来说是举手之劳,可对这样一个经历了丧子之痛的群体来说,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。“大家是在心滴着血、眼含着泪的状况下,来参加这些公益活动。”

  很多联谊会成员表示:“我们是为孩子而做,将自己未尽的爱延续下去。”

  构筑“倾诉、交流的精神家园”

  在“星星苑”QQ群里,还有位来自重庆“星缘联谊会”的成员,其中一位被大家尊称为“王大哥”的王长琳,格外引人注目。

  2006年7月,王长琳唯一的儿子王锐31岁时因病去世,一度使他陷入封闭、孤独与痛苦之中。他整天闷在家里抽烟,一天要抽好几包,十天、半个月难得下楼一次。

  当年11月,王长琳参加了沙坪坝区渝碚路街道办事处组织的一个座谈会,商谈专门为独生子女夭亡家庭成立“星缘联谊会

推荐阅读